诺奖书单系列是我的一个新的写作系列,在这里,我会把自己读过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书籍向大家一一做个介绍,本期带给大家的是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迷宫中的将*》。
迷宫中的将*
加西亚.马尔克斯著
王永年译
南海出版公司
-11
在读了马尔克斯的几部令人略感失望的中篇之后,我一度以为他在《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才华,直到读完《迷宫中的将*》,才发现大错特错,马尔克斯的创作力着实深不可测,创造力也堪称无穷无尽。
如果说《百年孤独》是马尔克斯借助上帝之笔写就的“此曲只应天上有”,那么《迷宫中的将*》则是他对自己在人世间地位的有力证明,是他在人世间权利与荣光的铁王座。《迷宫》描述的是美洲的解放者玻利瓦尔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旅行。他和他的贴身侍从以及随从*队,乘船从马格达莱纳河顺流而下,一路航行至加勒比海沿岸的圣玛尔塔,最后死在了那里。在读此书之前,我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如此精彩,成就可以如此斐然,也从未意识到,命运可以如此残酷,而那个狂热的追逐理想的生命,竟然会像蜡炬一样被燃烧殆尽。
最后一次旅行
对于你我而言,玻利瓦尔不过是中学历史课本上一个名字,然而,在南美洲,他是那片大陆上全部历史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在《迷宫》里,他的称呼是将*,这称呼不同于他的属下苏克雷元帅、乌达内塔将*,也不同于他的老朋友和死对头桑坦德将*,他是独一无二的“将*”,前面不加姓名。
在书的第一章,将*四十六岁,他未老先衰,头发已经花白,骨骼也变了形,看上去他熬不到第二年的七月。他患一种怪病已经四年,每天晚上发高烧,浑身火烫,第二天,将*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说胡话还是谵妄。而他的事业,三年前到达顶峰,现在开始走下坡路,那情形如同刚刚从山顶开始往下滚的巨石,虽然速度不甚快,然而不可阻挡。将*的理想是把美洲建设成为一个独立统一的共和国,然而,这个梦想已经接近破灭。他开始明白光荣的虚幻,也知道支持他的人们当中,在*治上都喜欢耍小花招,卖官鬻爵,甚至和他的对头结盟来反对他,因此,将*辞去了所有的职务,打算离开这个国家。
然而,即使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也不相信他会放弃权力,离开祖国。正如书中的一句话,将*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人们认为将*不会因为病重而放弃权力,他多年以来一直身患重病,然而他始终保持指挥能力。
将*辞职后不久,发生的许多事情让他坚定了出国的念头。首先是学生们的游行,学生们攻占了最高法院,强行对将*进行了公审,他们用刺刀破坏了他的一副真人大小的肖像,然后从阳台上扔到了街上。酒醉的暴民抢劫了商店和酒店,然后在大广场上枪决了一个用塞满锯木屑的布袋扎成的将*。将*的对头蛊惑派指控将*鼓动*队叛乱,指控他想担任终身总统,反对派的报纸大肆宣扬说将*的疾病和出国只是*治花招。
咱们走吧,将*说,这里谁都不喜欢我们。
“留下来吧,”一位送行的部长说,“为了祖国的安危,您最后牺牲一次吧。”
“不,埃兰,”将*回答说,“我已经没有可为之牺牲的祖国了。”
一切就此结束。西蒙.何塞.安东尼奥.德拉桑迪西马.特立尼达.玻利瓦尔—帕拉西奥斯将*一去不返了。他从西班牙统治下解放了五倍于欧洲面积的土地,为了维护它的自由与团结辗转奋战了二十个春秋,直到上个星期还牢牢掌握着治理权力,但在临行时刻,人们甚至不相信他会走,使他耿耿于怀。唯一清醒地知道他确实将离去,并且知道他去向的是一位英国外交官,他在给*府的正式报告中写道:“他的时间所剩无几,连到坟墓都很勉强。”
魔*主宰的命运
将*的旅途并不愉快,一路上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喊,“独—夫!”唯一对将*表示同情的是一个妓女,她在将*经过时说:“上帝保佑你,幽灵。”三年前,将*在干旱的南方结束了战争,从利马回来的时候,身兼玻利维亚总统、哥伦比亚总统、秘鲁独裁者三重职位,每一个城市都自发举行欢迎仪式,盛况空前。然而,今天,谁都不相信他就是当年那个人。一路上竟没有几个人认出美洲几个新建共和国最著名的人物。对于这一切,还是用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评价吧:
仿佛魔*主宰了我一生的机遇。
将*的旅途最后取道马格达莱纳河出海,这是他第四次在马格达莱纳河上航行,不由得产生了他是在结束一生历程的感觉。第三次航行他乘坐一艘汽轮,解放事业已经完成,但是他美洲一体化的几近偏执的理想开始土崩瓦解。这次也就是他的最后一次航行,他的理想已经破灭。
将*知道,自己不可能同时打赢两场战争,因此,在他开始患病之后的很多年里,他都拒绝医生给他诊治,他把所有的生命都燃烧在和西班牙人的战争中了。在最差的时候,将*的*队光着脚,衣衫褴褛,没有武器,没有粮食,没有御寒的毯子,对战争感到厌倦,不少人病倒,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南方解放战争激烈进行期间,一位英国海**官偶然在利马北面帕蒂维尔卡沙漠见到了将*,将*裹着风雨呢斗篷躺在临时达成的小茅舍的地上,身边有几只母鸡在啄食,他连驱赶的力气都没有。他说“把你目睹我临死的情况告诉全世界吧,在这片不是人住的沙滩,鸡都爬到了我身上”。然而,谁的弥留之际都不如他那么硕果累累,人们以为他快死在帕蒂维尔卡的时候,他却再度翻阅安第斯山脉,在胡宁告捷,以阿亚库乔的最终胜利完成了整个西班牙美洲的解放事业,建立了玻利维亚共和国,在利马受到欢迎,盛况空前绝后,陶醉在荣誉之中。一八二六年二月八日的傍晚,利马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招待会,将*每次祝酒时总是重复一句话,在秘鲁辽阔的土地上,如今一个西班牙殖民者都不剩了。正是那一天,广大美洲的独立已成定局,用将*自己的话说,他的目的是把美洲变成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庞大、最不平凡、最强盛的国家联盟。
然而,将*的理想从实现之日起就开始分崩离析。玻利维亚刚一成立,秘鲁的体制重建刚一结束,何塞.安东尼奥.派斯在委内瑞拉的分裂企图和桑坦德在新格拉纳达的*治诡计就令他十万火急的感到圣菲。他以个人魅力和何塞.安东尼奥.派斯将*取得紧急和解。然而桑坦德分子又煽动起来新的分裂,当他离开南方向北方进*,或者离开北方向南方进*时,他身后的地区就失去控制,新的内战毁了他的计划,这种情况已经多次得到证实。这就是他的命运。
三年后,将*开始他的旅行时,秘鲁已被倒退的贵族势力控制,似乎难以挽救。安德烈斯.德圣克鲁斯将*把玻利维亚拖往他自己的方向。委内瑞拉在何塞.安东尼奥.派斯将*的统治下已于不久前宣布自治。南方长官胡安.何塞.弗洛雷斯将*联合瓜亚基尔和基多,准备成立独立的厄瓜多尔共和国。作为一体化辽阔国家雏形的哥伦比亚共和国又将沦为新格拉纳达总督领地。一千六百万刚刚获得自由生活的美洲人又得听从地方*阀的任意摆布。正如将*的忠实属下苏克雷元帅所说:
那是命运的嘲弄,我们把独立的精神播种的太深,如今人们互相都搞独立。
一个理想主义者和他的狂热气质
将*出生于贵族之家,以出生时的财富而论,他可以说是南美洲的豪富。父母双亡后,有贵族血统的他前往马德里游学,从而接触到欧洲启蒙思想家洛克、卢梭等人的理论学说。一八零二年,十九岁的将*与玛丽亚·特雷莎·阿莱扎结婚,不幸的是,玛丽亚·特雷莎第二年便因*热病撒手尘寰。将*异常悲伤,决心终生不再续弦,而是把精力投入到“更伟大的事业”上。当时将*年方二十,新进丧妻,腰缠万金,对拿破仑.波拿马的加冕迷惑不解,参加了共济会,高声背诵《爱弥儿》和《新爱洛依丝》中他喜爱的篇章,把卢梭的这两本书长期搁在床头。他拉着老师堂西蒙.罗德里格斯的手,背着行囊,徒步走遍了半个欧洲。当他到了法定年龄,有权支配他继承的遗产时,他开始过着狂热的时代和他果敢的性格所要求的生活,三个月花了十五万法郎。他住在巴黎最昂贵的旅馆最豪华的房间,有两个穿制服的仆人,一辆由土耳其车夫驾驭、白马拉套的马车,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情妇。他在巴黎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很幸福,甚至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即使是回到拉加拉斯之后,他对卢梭仍比对自己的心更亲,热情不减的重读《新爱洛依丝》,那本书都被磨破了。将*嗜书如命,不管什么时候,光线如何,他都看书,树下散步时看,赤道阳光下骑在马背上看,有时坐在马车里经过颠簸的石子路,有时躺在吊床上晃悠,一面口授信件一面看书。他受到老师西蒙.罗德里格斯的影响,爱看浪漫主义的作品,这形成了他理想主义和狂热的气质。他没有特别喜爱的作家,不同时期有许多不同的偏爱。他每到一地的住处,书架总是塞得满满的,最后卧室和走廊的书籍堆积成山。他手头的书永远来不及看,当他从一个城市迁移到另一个城市,就把书留给最可靠的朋友们保管,再也不问它们的下落,他的戎马生涯迫使他从玻利维亚到委内瑞拉留下一条四百多里长的书籍和文件的轨迹。
他非常慷慨大方,独立战争短短几年里就散去了他继承的大部分遗产。他的薪俸都散给了伤残的战士和死亡战士的遗孀。他把继承来的榨糖厂送给了侄子们,把拉加拉斯的住宅送给几个妹妹,他的土地极大部分早在取缔奴隶制之前就分给了他先解放的奴隶们。他拒绝了利马议会欢庆解放时决定赠送给他的一百万比索。*府拨给他一个在蒙塞拉特的庄园,让他有个体面的住所,而他在辞职前不久送给了一个经济困难的朋友。他爱之若命的马匹经常留给路途中相遇的朋友,即使那匹闻名遐迩的“白鸽”也留在玻利维亚圣克鲁斯元帅的马厩里。
二十四年后,他遭到失败,病的要死,在马格达莱纳河魔幻般的景色中想的出神。这一刻,有没有什么可以拯救他叫花子似的*队,他的百无一用的光荣,他的痛定思痛的失误和他分崩离职的祖国?
说到底,错的人是我。将*说,人们只想争取独立,那时眼前具体的东西,并且他们干的很出色。而我却在迷梦中摸索,寻求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在旅途中,一只邋遢残疾的癞皮狗窜上了将*的船,它同船上的两条猎犬撕咬至遍体鳞伤却仍不认输,将*下令收留这条野狗,事后当他的侍卫问起给狗起什么名字时,将*想都没想回答说,“玻利瓦尔。”
追逐的是理想燃烧的是生命
将*体重本来有八十八磅,临死时至少轻了十磅。据官方记录,他身高一米六五,不过他的医疗档案同*队里的档案不尽一致,在验尸台上测量的结果少了四公分。他的脚和手同身躯比例相比小的出奇,仿佛也缩小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悚然清醒地认识到,他那逆境与梦想之间疯狂追逐这时已经到达终点。余下的只是黑暗。
“妈的”,他叹息说,“我怎么才能走出这座迷宫!”
他以临终的洞察力扫视着房间,第一次看到了真相:借用的最后一张床;破旧的梳妆台,那面朦胧的镜子再也不会照出他的容貌;瓷面剥落的洗脸架,上面的水盆、毛巾和肥皂只能给别人使用了;豁了口的八角挂钟全无心肝地匆匆走向那不可逃避的约会:十二月十七日他最后一个下午的一点零七分。于是他又叉起手臂搁在胸前,开始听榨糖厂的奴隶们在下午六点钟唱的圣母颂,看到窗外天上那颗无缘再见的明亮的金星,终年不化的山顶积雪,爬藤新枝上的*色钟形花,第二天星期六由于举哀紧闭门窗,不能看到它吐放了,还有那永远不会重复的生命的最后光芒。
后记:
这本书我读了两遍,想了很多。理想就如同天上的太阳,理想主义者如同追日的夸父。在创业这个圈子里,我看到太多人为了理想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在创业之初,我原以为,创业消耗的是脑力,如同游戏里的魔法槽,后来才知道,创业消耗的是血槽,是我们真实的生命。我们不得不去思考,是不是需要时时衡量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如何才能避免失败的命运?
记得*仁宇在《关系千万重》中讲蒋介石,蒋在日志中写道,人生实一大冒险,无此冒险性,即无人生矣。蒋校长到*校视察,读*员守则和*人读训,学员们当场确是一本正经,每字每句读入肺腑,后不少同学沙场捐躯,必受此感化。然读训当晚熄灯就寝,大家都以校长的浙江口音为笑谈。*仁宇讲,我们*校学生的举止,和我们应该的举止之间已有距离,他蒋委员长试图运转乾坤,其身份应做之事和他实际能做之事的中间也更有距离。
诺奖书单
王小波的写作源泉——莫迪亚诺作品导读(一)《地平线》与《暗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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