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勇
编辑|雄狮观察在一个阳光明媚、云卷风舒的午后,我和一个老兄弟喝着冰咖,无意中说起刚刚被确诊肛瘘。
这老兄淡淡地说“这病好不了,尽快手术吧。”
然后深吸一口气“我做过,不太疼,你试试”,嘴角带着邪魅的笑意。
所谓十人九痔,有痔之士往往都懂得马应龙的清凉舒爽和吲哚美辛栓剂的平滑舒展,这种抚平疼痛的方式,有效缓解痔士的隐痛,疼痛与抚慰交叠,有时甚至让疼痛变成了一种享受,此番恶趣味也和我为伴很多年。
记得还是毛头小伙子时,一位有“文胆”之誉的大哥以手扶臀,一脸生无可恋,我觉得痔疮既是隐私,又是一种让人景仰的痛苦与成功,结果不到半年自己下盘奇痛无比,自此有痔之痛如影随形,顿悟出大哥身上那股清冽的药香是马应龙痔疮膏的经典味道。
直面别样的痛苦时,人们往往使用别样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安装喷淋马桶,出差时带着喷洒器,我用的这个是兄弟之间赠与的,带着一个尖利出水口的浇花塑料瓶(真的是浇花用的),经验交流时的信任和暧昧的表情我至今难忘。也有人求助于马云,淘宝里曾有一个火爆的店铺“家传良药,药到痔除,不满意全额退款”,留言99%好评。
有痔之士,痔在四方,此中需求极大,不负责任的商家有力地抓住了这个增长点,但无论如何从经验上来说,绥靖的痔士都要回归清凉的马应龙,或者,面临巨大的如临盆般痛苦。
7月1日,距离确诊一周半的时间,我坐着飞机从北京到广东做了一个往返,自此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的日子戛然而止。
7月2日低烧,急诊入院,正式开始了“短痛”。
那个邪魅一笑的老兄作为过来人,当时没有明确这个“短痛”的含义。长痛可以忍受,但“短痛”为“剧痛”,疼痛指数高达十级,这是在手术之后立刻明白的道理。
坐在病床上等着手术,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边是已知的长痛傍身,另一边是未知的叫“短痛”的兄弟正在深渊凝视着你。惴惴不安之中,我索性走到走廊和护士搭讪,想问一下这种手术得多久痊愈,
护士大姐只说“别紧张,很快好”。
身后有一个声音说“如果是高位肛瘘的话,得俩月”。
回头望去,一位头发蓬乱、面如*纸的大叔用脚后跟踱了过来,一问,也是律师。
7月2日下午5:30,我被用棉被包裹得像个粽子,直挺挺躺在手术车上被推到那个全是陌生人的手术室,以一种极其怪异而羞怯的姿态被摆到手术台。
在推进手术室之前,经过了漫长的走廊,两边是对我行注目礼的人们,这让我想起《飞越疯人院》里没病装病的麦克墨菲,内心里有一种甩开被子夺路而逃的冲动,转而明白现实中如果飞跃一下,那是裸奔,医院到处是摄像头,还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而每个人都可手机摄像,后果很严重:我出名了。
侧躺在手术台上,头上无影灯闪耀,麻醉师把面罩压在我的口鼻间,反复确认我的身份之后告诉我吸气。我认真地吸了一口,盯着那个蓝口罩、绿帽子的麻醉师,她一愣,问“平时是不是总喝酒?再吸”,然后就是迷醉的深渊。
醒来时有一种宿醉的奇怪感觉,灯光不再刺眼,只是觉得有人把棒球缝在了我的身体里,酸爽而不适,再过3个小时,疼痛感漫山遍野袭来,棒球变成了仙人球。
高位肛瘘手术根据探针确定瘘管的位置,切开切口,再挂线,切口不予缝合,需要自然生长,而此线并非缝合线,是从切口瘘管连着直肠并从肛门伸出,为促进瘘管液化,大夫定时要做牵拉,每次牵拉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本人3个刀口,每条约5cm长,3-4cm深,有如奔驰三叉星,经过一周的愈合,伤口会自然形成脓血,每每夜里我会被薰醒,剧烈的疼痛伴随蛋白质腐化的味道让人彻夜难眠。
医院肛肠科的治疗原则是清除肛肠的一切病灶,在肛瘘挂线手术时,会切除相应的痔疮,每每念及此处,觉得自己那个为我勤恳工作、偶尔享受马应龙清凉的部位被切成了鱿鱼花。
从第一次排便开始,每天给自己最多的精神鼓励就是走进卫生间,昏*的灯光下马桶带着凶残的反光,每次受伤括约肌无力的挤压都觉得自己在排出一个长长的狼牙棒。
看着桌子上的病号餐,我总在想如果食物全在肚子里消化掉无需排泄,这个世界有多美好。
距离这个血腥的手术20天之后,医院,北京湿热多雨,阴霾的天气和湿哒哒的青草,伴着汽车的嘈杂,人间的气息很美好,没有消*水味儿,没有愚钝的病号餐味儿,也没有咸鱼味儿。
在觉得自己逃出生天的时候我不知道,最后的挑战尚未到来。一天以后,医生坚定地拔出三条黑色挂线,随之而来的疼痛振聋发聩,生长在黑色挂线上的粉红色的肉芽晶莹剔透,我终于明白方世玉之死有多痛苦,武当师太踢肛之脚实在不人道。和我一起等着拆线的一位病友挂了六根线,我从治疗室蹒跚出来时,这老兄问我疼不疼,我虚弱地邪魅一笑“不那么疼”,脑海里浮现出在白色的治疗室里,医生穿着白大褂,拿着黑色左轮手枪对着这哥们肛门的画面,六发。
在这个微风和煦的夜晚,伤口正在缓慢愈合,不再有剧烈的疼痛,腐败的蛋白质味道消失了。我端起一杯白水,想起了那个老兄弟邪魅的笑,这里面有二十年的相互理解与关切;理解了那个“文胆”老哥的痛,记起了多年前的景仰;回忆起起有痔青年交流经验的过往,一个冲洗瓶代表着兄弟在斗痔经历中交给你最有力的武器。
也许每个灵*都需要依附一个皮囊。
酒肉与饕餮,青灯*卷与风雨奔波,在面对压力、压抑而只能戮力拼搏之时,想一想皮囊的感受,善待它,因为你的皮囊不爽的话,会让你的头贴着地面,屁股对着天,大声说“不”。
THEEND
作者简介:彭勇,钱伯斯全球杰出律师及钱伯斯亚太国际贸易海关、出口管制和经济制裁领先律师(Band2)、国家G20反腐追逃追赃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中国肉类协会法律顾问、中国口岸协会法律顾问,曾任海关总署公职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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