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的故事,是我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工作。
那时候我很年轻,什么都不怕。
可是从这次的工作以后,我知道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
你可以忽略它,但却不能阻止它在某个适当的时机来找你。
那天,下着雨,又是我值班。
我最讨厌在这种*天气值班了。
窗外雨刷刷地下个不停,我的办公室在楼梯入口处,这样方便患者就医。
我记得那天巡完房后,就坐在电脑前偷菜。
一个女人站在我身后好久。
等我觉得有人时,才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上班的时候不可以用电脑玩游戏。
我让那个女人坐下,那个女人笑着摇头。
大雨天,她竟然没有打伞。
她死死地盯着我的电脑,似乎想发现什么东西。
我将电脑的显示屏关了,她这才坐下。
我看了看她隆起的肚子,按照常规问她:「几个月了?大雨天的,一定是哪里不舒服了吧?」
她摇头,将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
我想将手撤回来,我们一般都是拿听诊器去听婴儿的胎心的。
但她的手力气好大,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好吧,那就这么放着吧。
她的指尖可能是由于被雨水冲刷太久,闪着诡异的白且冰冷。
她的肚皮,一点儿女人应该有的弹性都没有,就连肚子——我又试着按了几下,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皮肤,像是一具尸体才有的僵硬感,而且——里面根本就没有心跳的声音,也就是说,她怀的孩子是一个死婴,或者说,她的皮肤也应该是死了很久的人的。
水顺着她的脚下一直流,这时我才发现,她没有穿鞋。
她似乎很冷,脸几乎扭曲变形,用不成调的声音终于开口道:「医生,我的孩子要出世了。你帮帮我。」
我挣扎着将手抽回。
她冲我笑了。
下一刻,她的肚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婴儿,婴儿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
我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这是一个梦。
可惜我并没有醒来,而是看她将婴儿抱到自己的怀里,将自己上衣的扣子解开,用干瘪的乳房奶着孩子。
那具已经看得见颅骨的婴儿尸体,口腔处也烂得只剩一个洞。
她就这样冲我笑着,似乎在轻蔑我。
最后,我看着她抱着孩子又重新冲到雨里。
她不停地在喊:「我终于生下孩子了!看你们谁敢说我的孩子是怪物?」
这一幕,始终在我的脑海里。
我敢肯定,它不是一个梦。
我对面的椅子上有她留下的水迹。
但这些水迹说明不了什么,将会随着温度蒸发掉。
但我却不敢一个人再在这里待着了。
我打了小卢的手机:「小卢,你在哪儿?」
「我睡了。」
我们值班是分前半夜、后半夜的。
电话那边很不耐烦。
我忍住恐惧感,说:「那没事了。」
挂上电话,我就后悔了。
我想像往常一样上上网打发时光,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我一面对电脑,总感觉身后站着那个穿着红衣服抱着婴儿尸体的女人,以至于我特别想回头肯定地看一眼,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千万不要回头。
甚至能感觉到电脑屏幕闪过一阵阵诡异的红。
我只得关上电脑,正对着值班室的门。
时钟一点点地指向午夜十二点。
不知道谁定的,交接班要十二点。
许多书上都说,十二点是阴气最盛的时候,也是阴阳交替的时候。
谁知道跟我交接的人,是不是人。
这样想着,我打了个冷战。
快到了。
交接完我就可以睡去了。
我又拿起手电筒去查房。
走廊里闪着蓝幽幽的光,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偶尔的一两道闪电将室内照得通明。
我一个房接一个房地查着。
大家都睡得很好。
突然,我觉得脚底下有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摊水。
这本来没什么大惊小怪,可我突然想到,刚才的那个女人,被雨淋湿了。
那这些水会不会是她留下的?
我顺着水迹一看,它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个传说中的号病房。
那个病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我有必要查吗?
我本能地想扭头就走,但心底却有个声音说:你不想知道那个房间里有什么吗?
你不想过去看看吗?
如果那个房间里的人需要帮助怎么办?
过去看一眼没有事的。
如果我那天不去,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内心里那些如轰炸机一般的声音,最终把我推到了室的门前。
透过门缝,我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那人的身体忽而向前,忽而向后,来回地摇着,长长的头发披散着。
我转身想要离去,那人却突然扭转身子,看到了我。
我认出来了,就是刚才吓我的那个女人。
她的怀里抱着孩子,刚才那个奇怪的动作是在哄孩子。
她冲我笑了一下,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肚子还是开着的,床上都是她的肠子,她正在拿肠子逗她的孩子。
看到了,她想要过来,但那些肠子却将她绊倒了。
她把那些肠子再塞回肚子。
我向后退去,却撞到了一个身体。
是小卢。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指着病房,说不出话。
小卢一脸的严肃,看都不看我,拉着我就往值班室跑,一直到了室内,她才放开我的手。
小卢似乎很生气。
她说:「记得咱们刚入院的时候吗?院长一再吩咐,不能在室停留。你怎么敢在那儿待着?」
我说:「不是,我是看到一个女人,她在用自己的肠子逗孩子。」
小卢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没发烧呀,你再这么胡说,小心我把你送精神科去。正好精神科的刘大夫对你有意思。」
我打掉她的手说:「去,就你胆子大。」
小卢撇撇嘴,半天才说:「小楠,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室的传说。」
我说:「你说吧。」
「你不怕吗?」
「怕也比我瞎猜强。
我都快被吓死了。」
小卢开始讲了:室刚开始的时候,和其他病房一样,但这个病房一般不安排人。
主要是因为它离值班室比较远,每个大夫都想就近。
不要小看这一个个病房,它们是有等级的。
,住的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人。
室里除了有二十四小时热水,还有空调、VCD等设备,虽然产妇是不能看电视的,但这些东西也必须准备。
剩下的病室,条件就一个比一个差。
等到室,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就连床和桌子都是用坏得不能再坏了摆在那里。
而且的通讯设备时好时坏,主要是没人修,也懒得修。
谁会以为这么差的房间还有人住呢?
可这天,就住进来一个产妇,她挺着大肚子,似乎快要生了。
夫妻俩一看就是农村来的。
他们穿着上个世纪过时的衣服,脸上有两块自然红,眼睛一进大厅就看个不停。
虽然当时除了其他病房都空着,完全可以让他们住其他房间,但医院还是想宰他们一笔,每个房间的价位都是不同的。
他们听完后,丈夫咬了咬牙,说:「要不,咱们住?好一点儿?」
妻子摇头:「我刚才看了,哪个房间都差不多,就住吧。」
他们交了钱,可是护士和医生的态度并不好,因为他们选择住了最里面,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无论打针,还是换药,都要从走到。
他们可能是为了省两个钱,可惜其他人要为这少的两个钱多走两个步。
人们都在说这对夫妻太抠门,却没有一个想到院里的制度不合理。
凭什么一个房间差十块钱?
本来可以把资源平均一下,那么也不至于差得这么离谱了。
但夫妻两人却觉得没什么。
白日里,丈夫出去打工,妻子就绣枕头,说是听说生孩子都要给医生红包,他们没钱,只能绣点儿东西。
看着夫妻俩可怜,时间长了,护士和医生对他们也渐好点儿。
可是有天,妻子接了丈夫的一个电话,电话那边就是没有声音,紧接着再怎么打也打不通了。
半夜时,丈夫的尸体抬回来了,说是干活时不小心摔下去的。
妻子一伤心,肚子疼了起来,眼瞅着就要生。
可妻子怎么都生不下来,疼得直叫唤。
到值班的时间了,新来的小护士极不情愿。
试想,大半夜的,谁愿意站着看一个产妇生孩子?
小护士告诉妻子,按这个钮,这个叫呼叫器,我先睡会儿,有事叫我。
妻子眼巴巴地看着小护士走了。
她哪里知道,这个呼叫器根本就是坏的,丈夫害怕遭人白眼,每次都是跑到值班室去喊护士的。
半夜,妻子又感到阵痛,她按了呼叫器,可惜没有人来。
她大声叫了起来,还是没有人。
因为整个走廊,只剩她一个病人了。
那家前几天就走了。
她声嘶力竭,直到咽气。
天快亮了,小护士才想起来查房。
她走到室,发现产妇睁大着眼睛,正坐在床上,而产妇的一只手正伸到自己的下体处。
护士这才发现,产妇是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去拉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胎位不正,手先出来的,产妇的手拉着孩子的手。
这种姿势,是寻死呢。
光拉手,是拉不出孩子的。
而产妇的另一只手,按着呼叫器——那只早已坏掉的呼叫器。
母子俩就这样没了呼吸。
好在,事主的家人,那个丈夫前半夜死了,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不过从这以后,室再也没有人敢住了。
即使床位再紧,也不会让人住进。
「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卢盯着我。
我摇头。
我怎么知道。
「因为,只要住进室的产妇,必定难产,即使用剖腹产生下孩子,也是死胎。有人说是那个产妇死得太不甘了。」
我有点儿明白了什么,说:「这个故事不对呀。你想呀,即使呼叫器坏了,那距离也不算远,产妇如果呼喊的话,护士是可以听到的。」
我太明白快要生孩子的女人是怎么叫喊的,甭说近在咫尺的值班室,就连整座楼都可以听得见。
「那个小护士,正在玩偷菜,而且是戴着耳机玩的。你这下明白了吧?」
我愣愣地点头,猛然间想起那个女人看我玩偷菜时,脸上闪过的表情。
我知道了,那是愤怒,是不甘。
我又问:「可是我刚才看到……」
「你不要说了。小楠,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好。已经快一点了,你快睡吧。」
我这才发现,已经交班一小时了,而我还在这里磨叽。
休息室在二楼。
阴森森的楼梯上,似乎真的有一个生不下孩子的产妇在等着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上。
但总站在这里,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我向回走去,打算跟小卢聊到天亮后回家睡。
值班室里,小卢对着电脑。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还不时地用手抹一下眼睛。
是言情小说吗?
她猛一回头,看到我,说:「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睡不着。」
我说道,「咱们接着聊吧。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个小护士后来怎么样了?」
小卢用手指了我一下:「你的好奇心还真重。还能怎样?人家是院长的女儿……」
门是开着的,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停在我的身后,我想回头看一眼。
小卢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但她极力装作平静。
「怎么了?」我问她。
她不说话,甚至眼睛还停留在别的地方分散注意分。
她向我打眼色,告诉我不要动,片刻后,那个东西走了。
我能感觉到小卢吐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还是睡觉去吧。」
小卢说,「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小卢低下头,说:「刚才我给你讲的故事中,那个丈夫。自从那件事之后,每到雨夜,就有人能看到他在走廊里来回地晃。只要我们当做没事,就看不到他了。」
我茫然地点头。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回晃吗?他是要找他的妻子和孩子。你只要装作看不到他,他就不会缠着你。如果他开口问你事情,你千万不要回答。记住了吗?」
「可是,这些事情你信吗?」
这一个晚上我都快疯了。
什么妻子、丈夫的。
「信。因为我曾经看到过他们,不过你只要装看不到,就不会有事情发生。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跟他们说话。」
小卢说完,转过身不再理我。
她呆呆地看着屏幕,表情严肃极了。
「可是,我已经跟他们说了。」
我想起那个坐在现在位置上的女人。
她低垂的头发,一颤一颤地往下滴水。
小卢的脸上闪现出诧异道:「那以后你记住,千万不要再跟他们说话了。真是的。在你之前的赵姐就是因为这件事,现在还住在精神科呢。」
赵姐我知道,很漂亮的一个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疯了,见人就喊打喊杀的。
不过,如果不是她疯了,我也不能这么快就上岗。
聊着聊着,我眼前的画面变了。
我看到,坐在电脑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卢,而是——那个浑身往下滴水的女人。
她笑着问我:「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
她把电脑往我的面前一推,小卢看的根本就不是言情小说,而是一张网页:
无良医生偷菜害死产妇。
往下是一张张夸张的照片:
一个女人低垂着头,手使劲地往下拉,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孩子生出来。
可孩子的身子紧紧地卡在子宫颈,婴儿小小的手已经有些发青了。
只是在下一张照片里,婴儿终于出来了,母亲把孩子的手拉断了。
婴儿断裂的手臂没有滴血。
因为婴儿早就死了,手臂里的血液不会循环,自然就不会滴血。
她说:「为什么你们不救我。难道我们母子的性命连偷菜都不如吗?」
她长长的指甲向我伸过来。
我胡乱地挥舞着说:「我以后再也不偷菜了,放过我吧。」
脸上很痛。
我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一场梦。
小卢很不乐意地说:「你发什么神经?差点儿把我给打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和小卢聊天的时候,由于太困了,竟然睡着了。
不过那个梦,好可怕。
这天我休班,我知道那个疯了的赵姐。
我去看她,她已经不认人了,冲我张牙舞爪地就扑过来,说:「这里的人全是*,旧*走了,新*来。哈哈……我看看新*能活多少天。」
旁边的医生把她拉到一边,说:「这人时好时坏的,看来得在这儿住一辈子了。」
周围有许多精神病人。
他们有的病轻一点儿,可以自由活动,有的重一点儿,隔着铁栏。
他们一个个怎么看都像是地狱里的恶*。
呆呆的神情,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突然间,就会将身边的东西撕个粉碎。
他们看我的表情各异,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忧心忡忡……
但当他们看到窗外大门的时候,都选择了低头。
也就是说,他们不敢看那扇门。
那扇门里到底有什么?
我直直地瞅着,午后的阳光很暖,医院的大门却闪着一层不合时宜的光。
那层光,医院隔离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耳边霎时响起了嚎叫声,那似乎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走投无路时的哭喊。
我推开了窗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突然,一只雪白的手捉住了我说:「小新*,你还什么都不懂。不过你也会变成旧*的。我们都是旧*,哈哈哈……这种方法我们试过,不过……哈哈哈……」
原来是赵姐。
她虽然对我说这么多话,但眼睛还是不敢看那扇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我?」
「嘘……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赵姐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人在注意我们,但她的表情却好紧张,「人在做,天在看。你有没有做过昧良心的事?有没有?」
「我、我刚参加工作,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那就好,哈哈,那就好。你不像我们,不过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们一样的。记住,无论做什么事情,千万对得起良心呀。」
赵姐还想说什么,周围已经有人过来了。
周围的病人像是游*一般,似乎在脚不沾地地飘。
我吓得夺门而逃,不过,手心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是刚才赵姐给我的。
我跟她一点儿都不熟,记得刚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她被一大群人绑着往精神科的那幢楼里去。
她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就笑了。
那种笑,是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她不再挣扎,任由那些人将她带走。
没人的地方,我打开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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