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白癜风医院 http://m.39.net/pf/a_7168769.html郭俊生,安徽安庆人。年,郭俊生因忍受不了天天捡粪的农村生活,跑到安庆当了一名大头兵,后来去了台湾。年,郭俊生按照2块钱/天的标准,给老家父母寄去了一年的生活费。年,郭俊生回到老家,父亲从墙缝里面掏出了一千多块钱,“你给我们寄来的养老费,我们都藏起来了。”
以下,我将采用第一人称视角,讲述台湾老兵郭俊生的故事!
图:农村孩子照片非事件主人公
我们家兄弟姐妹五个,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虽是农村人,却很有主见。他把大哥和大弟送到县城读书,大哥毕业后考上了保长,小弟在师范学校读书。乡下的老家,就只剩下了我和小弟。
其实,父亲并没有亏待我,他也曾把我送到县城读了几年书。可惜,我身体不争气,十五六岁就得了肛瘘。农村穷,看不起病。初中还没读完,父亲就把我接回了老家,他对我说,“老二,你身体不好,不如回家和老四一起继承家业!”
农村能有什么家业?无非就是几亩薄地而已。小弟老实,年龄也小。按父亲的计划,他准备让大哥、我和大弟出去闯荡,把小弟留在家中种地、接班。受过教育的我,根本不想回农村。可痔瘘把我折腾得不轻,犯病时,四五米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不回来不行。
年,我跟着母亲去舅舅家走亲戚。吃饭时,舅舅说,“老二,我过几天要去南京卖柴禾,你要不要跟着去玩一玩?”我一听能进城,当然想去了。几天后,我和舅舅顺着河去了南京。当时,南京作为国民*府的首都,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给我带来的巨大的震撼。
从南京回来以后,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每当这时,小弟总是跟我说,“哥,快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捡粪。”回家的这段时间,我身上始终散发着一股臭味,不知道这是我的病导致的,还是被粪熏臭的。煎熬了一个半月后,我做了一个决定——离家出走,去外面闯一闯。
图:捡粪老照片
我趁着天不亮,给父亲留了一张纸条:爹,我出去了,勿念!
年,我18岁,最远只去过一趟南京。没有舅舅带着,我也不认识路,只好先去省城安庆。我对安庆很熟,因为我在这里上过三年学。我从老家出发,走了三天两夜才来到县城。进城时,我已经身无分文,只好沿街乞讨,看看能不能碰到好心人。
路过大华旅社时,发现这里有个募兵站。我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决定报名参*。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饿了两天了,只要能给我一口吃得就行。直到参*以后,我才想着要在部队出人头地。
然而,这个决定影响了我的一生,也导致我被迫离家近40载。
国民*部队内部等级森严,上级欺负下级,老兵欺负新兵。我刚来部队时,没少受欺负。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宪兵的地位很高。我打听后才知道,想要成为宪兵需要考试。可我初中都没毕业,怎么可能考得上?
思来想去,我只能剑走偏锋。凭借念过几年书的优势,我写了一份“自传”,托人交给了宪兵队的一位长官。我没想到,这招竟然奏效了。没多久,我就被破格录取到宪兵学校学习。在学校读书时,我的痔瘘也得到了治疗,总算是摆脱了一个大麻烦。
年5月,我从宪兵学校毕业,被列入南京宪兵司令部教导一团。8月,我们就接到命令,要前往台湾“轮训”。作为一名兵卒,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蒋介石为撤退台湾而提前布下的局。
图:开荒老照片非事件主人公
初来台湾,我随部队驻扎在宜兰县,营地附近一片荒芜,连个人烟都没有。因此,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不是参加作训,而是开荒种地。我一边开荒,一边抱怨,“我当初报名参*,是想出人头地,现在却在这里开荒种地,和在老家干活有什么区别?”
抱怨归抱怨,活还得继续干。多人的队伍,再多的土地也经不起这些人开荒。没多久,该开的地都开了,该种的东西也都种下去了,为期8个月的作训开始了。期间,我还给老家的父母写了几封信,“爹,娘,我现在在台湾参加轮训,很快就能回去了。”
年初,国民*败局已定。为了保住台湾这条后路,时任“台湾省主席”的陈诚发布了戒严令。至此,我给老家的信也寄不出了,老家给我写的信也收不到了。而宪兵队也提前终止“轮训”,原定前往福建换防的计划,也改为前往台北火车站驻守。
再到后来,大批国民*部队败退到台湾,宪兵队也不吃香了。想要继续往上爬,只能报考*校。可我不是学习的料,一连考了三四次都落榜了。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成家的事愁坏了我。
当时,作为从大陆来的士兵,我们很不受待见,当地人都喊我们“外省佬”。介绍对象时,一听说我们是大陆过来的,有时连面都愿意见。就这样,我直到31岁的时候才结婚,对方是台湾当地的姑娘。
图:60年代台湾婚礼非事件主人公
人逢喜事精神爽,结婚第2年,我便考上了**干校。当时,只有进了这所学校,才能有当官的机会。可惜,我走了太多弯路。直到40岁的时候,我才混了个连指导员的职位。42岁时,我以少校*衔退役。退役时,我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还得继续找工作。
由于我所学的技能都只能在部队中发挥作用,退伍以后,我只能干力气活。最开始,我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十几年没出过力气活,刚干了一周,我就浑身上下疼得难受,连工钱都没要,就把工作辞了。几经周转,半年后,我在一家工厂找到了工作,生活总算是步入正轨。
年,我50岁,年过半百的年纪,离家也有33年了。要说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几十年来,我用过的枕巾都数不过来,一次次地被泪水打湿。为了有个念想,50岁生日那年,我许了个愿望——死前见一次老家的亲人!
年,一位老战友找到我,他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和老家联系上了!”他还没把话说完,我就赶紧示意他噤声。我作为宪兵出身的老兵,非常清楚什么叫祸从口出。然而,我这位老战友却满不在乎,他说,“不用害怕,很多人都联系上了,你要不要也试试?”
老战友带来的消息,一时间让我坐立难安。联系老家吧,又怕被发现后惹上麻烦。不联系老家吧,又怕再晚几年,老家都没人了。最终,对老家的思念战胜了理智。我托正在日本上大学的女儿,给老家寄出了第1封家信。几个月后,我收到了父亲用毛笔写的回信。
图:老信件配图
行文不长,只有一百余字。在信里面,父亲告诉我说,“孩子,知道你还活着,我和你妈妈都很高兴……我俩现在都快80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这是时隔30多年以后,我第一次收到父亲的来信,所以异常珍惜。看完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塑料袋里保存。
然而,父亲的来信并没有缓解思乡之情,我反而更想家了。为了排解忧愁,我找了几位和老家联系过的老兵,问问他们的想法。问了一圈才发现,大家都毫无头绪。回到家后,我和太太商量道,“老家的父母因我受了不少苦,可我现在回不去,该怎么补偿他们?”太太说,“寄点钱回去,有了钱,什么东西都能买!”
我觉得太太说的很有道理,我又让正在日本读书的女儿,在春节前给老家的父母汇去了一笔款。汇多少呢?我按照每天2块钱的标准,给父亲寄去了一年的花费。给的太多,我的负担也大。给的太少,还不够折腾的。于是,我想先给一年的钱,等花完了再寄。
刚过完年,父亲的回信就接到了:
儿,前次寄币与父母零用……贰佰柒拾八元……父亲计划每年余五十元作二年用下余……一年一起……我又冷又饿……父亲年高寿九十岁,不知早晚如西山东海水……财源滚滚,生意兴隆,纳福过岁……(笔者注:因年代久远,信件残缺严重,笔者只翻译出了这一部分内容)
图:80年代大陆老照片
我从这封回信当中得知,父亲已经收到了我寄给他的钱,并将使用计划写了出来。还说每年要留50块钱,留到第二年用。看到这里,我心里面总算是好受多了。
此后两年,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几乎没给老家写过信。每当想家时,总会拿出父亲写的两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上一遍又一遍。
年4月,我没联系父亲,父亲却联系上了我,给我写了这样一封信:
儿:你大哥于去年年底生了重病,扁桃体瘤,吾心沉重,现来字于你,想方设法搞些药品寄来,勿误火速。
你父亲笔
原来,老家的大哥生了重病,急需用药。接到父亲来信以后,我立刻帮大哥四处求药。后来,我确实托朋友弄到了一些药,并从香港寄到了老家。只可惜,药是寄到了,可后来还是没能救回大哥的性命。我在台湾听说此事以后心痛不已。
年,台湾开放探亲后一个月,我便立刻办好了回家的手续。回到老家后,父亲和母亲抓着我的手说,“老二,你可算回来了。”
图:80年代农村老照片正在休息的农村妇女
由于我在回家前,已经给父亲写了信。我到家的时候,大弟、小弟和妹妹都在家里面等着我。大哥不再了,我在这个家里面的年龄最大。可我们几兄妹站在一起时,我却是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原来,大弟读完书后也回到了农村,和小弟一起种地,干了一辈子的体力活,人老的快。小妹嫁人后也不容易,在婆家操持内外,费了不少心。
聊天时,我们又说起了大哥,妹妹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二哥,你要是能早来几个月,说不准还能见到大哥。”大弟听小妹这样说,连忙开口补充,“这事不能怪二哥,二哥也是身不由己。就算他想来,也不是说能回来就回来的啊!”小妹和大哥感情最好,所以说起大哥的事就会感慨颇多,我理解小妹的心思。
这边,我刚和兄妹几人叙了一会旧,就有人来敲我家的门。开门一看,是附近的邻居和镇上的领导。他们得知我从台湾赶来探亲,都跑来我家看热闹。镇领导来我家,还想看看我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这天,直到晚饭时分,来看我的人才陆续散去。
等人走空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几位至亲了。吃完晚饭,桌子上的碗筷还没有收,父亲便压低着嗓音说道,“老二,你寄给我们的养老钱,除了给你大哥看病时花了一点,剩下的都藏起来了。”我有点纳闷,忙问父亲和母亲,“爹,娘,儿子孝敬给你们的钱,你们怎么不花呢?”母亲说,“儿子,我们知道你赚钱不容易,不舍得花你的钱!”
听父亲这样说,我有点不高兴了,连忙说道,“爹,娘,我走了快40年了,从来没尽过孝道。我给你们寄钱,就是想补偿你们,该花就花。”在我的劝说下,父亲从墙缝当中,掏出了一块铁皮盒子。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和你娘怕钱被老鼠咬,又担心被人偷走,就藏在了墙缝里。”
图:老兵回家非事件主人公
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是码好的几沓钱。我数了数发现,已经有一千多块钱了。这也说明,过去的三四年间,我寄给父亲的钱,他几乎没花过。想到这里,我越想越气,责怪般地对父亲说,“爹,你要是走得早,你都享不上我的福。”听我这样说,父亲嘿嘿一笑,“你能活着回来,就是我的福!”
其实,我这次回来探亲,只有一个月的探亲假,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长。仅住了二十多天,我就踏上了回台湾的飞机。回到台湾以后,我依然牵挂着大陆老家。时不时的给家里打个电话,或者是寄点钱。
年时,我带着太太和几个孩子回到了老家。此次回来,算是带着一家子回老家认门。为此,弟弟和妹妹特意摆了几桌酒席,还请了几个长辈来家中吃饭。这一年,我六十多岁,身体依然很硬朗。倒是父亲和母亲年事已高,都是八十几岁的人了。
回家时,老两口总是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跟他们说,“爹,娘,有客人来了,我得去招呼客人。”可父亲和母亲总是说,“你走了还会回来吗?”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都有一点老糊涂了。我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他们,“你们放心,我不走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该走的时候还是走了。94年至97年间,父亲和母亲相继去世。父母没了以后,我的心里空了一大截。常言道,“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我们就看不见死神。父母一没,我们将直面死亡。”
图:老人合照非事件主人公
奔完丧后,我就又回到了台湾。临走时,我带走了父母的一张合照,将它挂在了我在台湾的家。每次想家时,我就抬头看看他俩。我想,他们也在某个地方,看着我这位离家40年的儿子。